乡情散文：魂牵梦萦的家乡茅山:茅山

乡情散文：魂牵梦萦的家乡茅山

文：王煦

曾几何时，家乡的茅山顽固地无数次占据在我的梦萦中，虽然有三十余年没有上过茅山，但茅山承载了我太多的少年记忆，它就像母亲的怀抱、父亲的脊梁，滋养着家乡一代又一代的人茅山。每次回家，我都久久凝望高耸入云的茅山，思绪不自觉地拉回曾在茅山度过的岁月，我在想，三十年前我们常围抱的萝卜木现在需要几个人才能抱住？它的树皮是否因为老去而面容狰狞？我们常爬上去摘果的野荔枝树是否青翠如斯？它是否正承载一大群人在它枝繁叶茂的枝丫间争相摘果，一些人忙着大把地往口袋里装果，一些人忙着往嘴里塞果然后“噗噗”地吐出如米粒的籽和皮？那一片枫树林是否红彤如火？每年清明节它们是否依然为家乡的五色糥饭绽放芳香？

我的家乡弄汪，前面三面石山环绕，只有一条峡谷中的坳口通向山外，后面是就是大茅山，也叫做明山茅山。大约二百年前，我们的老祖宗从四川辗转反侧来到当时还是原始森林密布，猛兽出没的弄汪，除了这里山清水秀，适宜农耕的考量外，这里是远离战乱、相对安全的世外桃源应该成为老祖宗决定定居于此的主要原因。老人们常常说起以前有老虎到圈里叼走猪，骚扰牛的往事，我常想象老祖宗刚来时这里的场景：一家人用木头架起的茅草房周围，一两个人白天开荒种地，旁边燃起篝火，虎狼之流的猛兽只能远远逃遁。而夜晚周围的虎啸狼嚎声和刺骨的寒风如刀一样扎进人们的耳朵和全身，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各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鸟叫，特别是虎狼如灯笼一样摇曳的眼睛和龇牙咧嘴的贪婪让一家人瑟瑟发抖，但老祖宗宁愿来到这恐怖的环境顽强地开拓生养生息，也要远离战火连天的大地方，此乃“战乱猛于虎也”。之后也有不少人到这里居住过，这从至今流传下来的一些地名如:韦家堡、朱家屋基、姬家屋基、罗家屋基、杨家后头等得到印证。

家乡后面的茅山与坡桃林场接壤，高大的茅山为家乡提供各种源源不断的资源茅山。首先是解决了居家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中重要的几项，在不通路、不通电的野蛮时代，因为茅山解决了主要能源烧柴的问题，所以家乡前面的石山树木保护得很好，不象有的地方拼命在石山上砍柴而使之变得光秃秃的。茅山的水源林使得家乡常年有水，虽然大家时时上茅山打柴火，但大家都有一个共同的保护意识，为了饮水，水源里的萝卜木、枫树木等自然木林是不去砍伐的，丰水季节可以引水耙田插秧，枯水季节可以引水到公共水塘，那时每天清晨各家各户的人特别是新媳妇等人们纷纷到水塘挑水，两桶压弯了扁担的水在肩上吱吖吱吖地被挑回家哗啦地倒进水缸里，来回几次直到把水缸灌满为止，每年大年三十晚二十四点，勤劳的人带上一些香和纸，生怕别人知道悄悄地来到水塘边，等时间一到，马上点香烧纸，嘴里念念有词，燃响一小挂鞭炮，然后取水，人们把这叫做抢“头机水”，谁抢得“头机水”后会高高兴兴地回到家用“头机水”煮汤圆吃，预示这家人一年四季都平安，事事都领先于别人。严重缺水时节很多地方都在为找水四处奔波，而弄汪还可以爬坡到水源里排队取水。父辈们在茅山种有油茶，家家户户收获油茶晒干后，接下来就是一家人开启传统打茶油的流程，先是用石碓舂茶果，如果是一个人舂碓，既吃力碓声又沉闷，有时是两三个人同时舂碓，碓高高地轻快地弹跳起来，声音响亮，哐当哐当的石碓舂碎茶果，用竹筛过滤直到所有茶果都舂细成茶面后，再用木甑子把茶面蒸得香喷喷的熟透后，把煮熟后的茶面倒进用篾条编成的圆形竹框里，边倒边用木锤杵紧，用棕网和木楔包扎紧，最后放进用两根大木头挖空的架子里，木架里上下放上木盘，然后加上木楔用大木锤使劲敲打挤压，有节奏的梆梆梆打油声象是在奏响丰收的交响曲，又香又亮的茶油和着汗水汩汩的流进盆里，这时家乡辛勤的人们脸上会洋溢着丰收的喜悦。一些喜欢喝茶的人到茅山采摘野茶叶，闲暇时刻，三五个人炒上一碟黄豆，泡上一壶清茶，喝上一点小酒，真有一种“把酒话桑麻”的惬意。

茅山为家乡人们带来的馈赠不仅仅如此，父辈们在茅山到处种有油桐树，油桐树花开时节，漫山遍野粉红粉红的油桐花把茅山点缀得缤纷生动，嘤嘤的蜜蜂和百鸟争鸣，煞是漂亮，到油桐收果季节，家家户户老小背着背篓，扛起长长的竹竿，从坡上往下一阵敲打，红红的桐果噼噼啪啪地往坡下滚落，坡下的人捡着桐果，象是在捡遍地黄金一样洋溢着勤劳者的笑容茅山。每年农历三、四月间，茅山上漫山遍野红彤彤的野草莓和白皑皑的茶泡又是另一番风景，来到茅山的人们特别是小孩，先敞开肚子选择又红又甜的野草莓塞进嘴巴填饱肚子后，再摘下大张的桐子叶，用细木枝扎成叶袋包上几袋野草莓，还用长木条串上几串茶泡，挂在柴火上悠哉悠哉地回到家，把野草莓倒在大碗里让全家人品尝，全家人往往忘记了一天的劳累。桐子叶茂盛的时候，正是玉米收获季节，家乡的家家户户喜欢把嫩玉米磨成浆之后，通过一天左右的发酵，让玉米浆变酸，有的放上一点糖精，摘下大张桐子叶包成三角形的玉米粑粑，蒸熟后像钓鱼一样抓着叶梗趁热吃，又酸又甜可以当饭吃，有时一下吃不完，没关系，人们把它收藏起来，想吃时用火一烤，直到有一层黄灿灿的锅巴泛着清香，别提有多美味。

茅山还是天然的大牧场，在被现代化遗忘的时代，牛是农村耙田耕地的主要蓄力，家家户户都养有牛，家乡会选两个人专门放牛或者轮流放牛，家乡的河沟直通茅山，人们在河沟两旁的各个小路上，用石头或木头拦住，河沟就成为放牛的专门通道茅山。每天早上，负责放牛的人嘟------嘟------吹响放牛竹筒，当雄浑的竹筒声在大山里回荡时，各家各户的牛也在牛圈里哞------哞------引颈长嘶，提示着主人赶快放它出来约会，家家户户就会把牛送到指定地点交给放牛人，几十头牛儿就在放牛人的一路吆喝声中朝茅山爬去，牛儿在山上自由自在地吃草，有些调皮的牛在顶角打闹，或躺在树荫下休息反刍，放牛人看管不让牛私自跑远，偶尔隔壁水洞屯也集体赶牛到茅山吃草，茅山坡上就多了一群移动的云，下午太阳落山之后，牛儿都已吃得肚皮胀鼓鼓的，放牛人清点好牛，站在茅山山坡上叉着腰杆、腆起肚皮、鼓起腮帮嘟------嘟------嘟------吹响接牛竹筒，山坡上的竹筒传得很远，悠扬的竹筒声漫过山尖，滚过房顶，抵进各家各户老人小孩的耳朵后，他们会停下手中的活儿，早早地到指定地点接自家的牛回家。

孩提时茅山是村民的乐园，大人们闲暇时刻是到茅山后面坡桃林场深处找香菇、打猪菜、挖山药、找山货等，香菇和山药除了自己食用之外，拿到市场上去卖，也成为抢手货茅山。我们大群大群的小孩最爱上茅山漫山遍野的串，找木耳、野果、掰竹笋等，茅山前后的大笔梁、大青山、小青山、不老山、盘云、交歪等没有我们不熟悉地方。有时隔壁后洞屯一大群小孩也喧嚣地出现在弄汪和后洞交界的山梁上，两个山梁上的小孩欢欣地高呼着，有认得的还互相调皮地隔空叫喊着彼此的名字，两个山梁上的小孩象是听到冲锋号响起一样比赛着朝山顶奔跑，茅山顿时沸腾起来。有时我们拿上一两副扑克牌，在一处阴凉的大树下因比谁的牌厉害而颈脖青筋凸起的吵闹着能玩上一整天，而我们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上茅山打柴火，我们砍得一根柴火，把皮一剥，从山顶上哗啦啦地放下来，直接到山底，我们只管跑下山，去找各自的柴火就行了，久而久之，从山上到山下就留下一道寸草不生的黄泥巴滑道，加上雨水不断冲刷，那条黄泥巴滑道越来越深、越来越宽，使泥土下怪石嶙峋裸露出来，就像人背上被划出的深深伤痕。最让我们高兴的是某些年下雪或山上结冰，水源里的大树枝丫纷纷噼噼啪啪折断下来阻断道路的时候，大家顾不上寒冷，纷纷上山捡柴火、玩雪仗、滚雪人。

现在，站在茅山山顶向下俯瞰，前方远处千里峰丛、万里云飘，呈球形而挤挤挨挨的山脉渐远渐模糊，直到灰蒙蒙天山相接混为一体，颇有“身临绝顶我为峰”的豪迈，此时，我突发奇想的幻想自己是一位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眼前四周一望无际整整齐齐的大小峰丛都在我的脚下，它们就象是立正待我检阅的士兵茅山。近处千里村寨、万家良田尽收眼底，偶尔一只、几只、一大群的鸟从头顶飞过，慢慢消失在视线中，村庄上盘旋的雄鹰细如一只小麻雀，山底村庄隐约传来几声鸡鸣狗吠，几十幢小洋楼在竹林和果树间若隐若现，几缕炊烟袅袅升起最后化为云彩，如睡龙横卧在屯中央的茶林堡前头，百年老树思栗木矗立屯后，后面绿油油的山向两边散开，思栗树就象凤头，睡龙横卧的茶林堡就如凤躯，后面向两边散开的山脉上密密麻麻的树叶和山花，犹如孔雀开屏般的壮观美丽，一条银带冲垮山坳飘向山外，那就是家乡的水泥路。转身向后眺望，坡桃林场千里沟壑、万里林海一望无际，不远处坡桃林场的瞭望台在眼前也只是一个小小建筑而已。坡桃林场与凤旁林场作为凤山县五大林场中龙头老大，它首先为凤山的森林面积覆盖率排在全国前列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其次它曾经是凤山县财政收入的主要支柱，再次它为凤山县的就业解决了不少的压力，曾经人们以能进入坡桃林场做工人和坡桃林场子弟学校做老师而幸庆，而这一切，都离不开山林的美容师——农民工，他们拓荒、种树、护林、伐木、扛木、回收木头、采摘八角，他们为林场作出贡献的同时也解决了自己挣钱养家糊口的难题，所以得出结论：是人民创造了历史，人民才是真正的英雄。站立茅山坡顶，偶尔从头顶飞过的飞机仿佛伸手可及，如果此地建有一个观景台，李白的诗“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用在此处最是应景，我想游客定是人山人海、络绎不绝。倘若风和日丽，呼啦啦迎面而来的风似是在迎接来客，空气中扑面而来的森林负氧离子使人清肺养目，身心舒悦，你会瞬间甩掉爬坡的疲劳，忘记了一切不如意，倘若阴雨时节，薄雾娇缠山峰，人与人若隐若现在雾中飘动，呼啸而来的大风把衣衫头发吹散欲把人卷飞，树枝深草迎风起舞的感觉犹如人在仙境，如果此地建设风能发电站，我想应是绝佳之地。

如今，家家户户种桑养蚕，不再耙田，养牛放牛已成遥远的记忆，政府从弄汪水源和交歪水源帮架了两处水管到家家户户，挑水喝和抢“头机水”成为历史，随着党和政府的封山育林、家庭沼气扶持、电网改造、道路硬化等惠民政策的实施，大家都争相在茅山栽杉树、种油茶、八角等，很少上茅山砍柴了，茅山的林木更繁茂，黄泥巴滑道长满树木已如伤痕愈合者不再数说曾经的伤痛，一眼望去，茅山除了绿色，再也看不见黄泥巴和怪石头，飞禽走兽随处可见，猴子不时光顾村庄，老祖宗刚来时的景况在家乡复现，但老祖宗以前过着的野蛮生活，正在被现代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文明家园所取代茅山。

作者简介：

作者图

王煦，男，汉族，广西河池凤山县人，凤山县中学教师，河池市学科带头人，凤山县作家协会会员，偶有作品散见报刊和媒体茅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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