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子符:原创小说「囚在山间」
01
岚是家里的第一个孩子求子符。
她出生在一个寂寥的夜晚，夜间无星，空中只悬着一个磨盘般的满月求子符。
父亲从接生婆手中接过婴儿，不重，只是轻软的，皱巴的一小团求子符。
“是个囡囡求子符。”
接生婆看着父亲逗弄孩子笨拙的动作求子符，淡淡地开口，借着惨白的月光揭示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父亲怀里这个饱受期待的婴儿是个女孩求子符。
瘦小的婴孩忽地变得沉重求子符。
男人这才意识到，这个新生的婴儿不是家庭延续的香火，而是一段甩不掉的孽缘求子符。
这个家里多了一个不得不接纳的负担求子符。
“就叫她岚吧求子符。”
母亲曾读过几年书，但那几年的经历，对周遭的所有人来说，都没有意义求子符。
对于这个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拼凑出的家庭而言，她只是一个延续香火的工具求子符。
岚是囚在山间的缥缈雾气，是载着父母“求子”梦的果，是这个家庭痛苦的开端求子符。
02
岚三岁那年，母亲又怀孕了求子符。
母亲现在已经不怎么干活了，大部分时间都窝在床上，护着已经高高隆起的腹部，偶尔看一些杂书求子符。
山一样隆起的小腹，是这个家未来的山求子符。
岚瑟瑟地缩在门后，嘴里嘟嚷着一些破碎的词汇求子符。
“岚，到妈这里来求子符。”母亲注意到站在门后的岚，冲她淡淡一笑。
门外的几寸阳光吝啬地挤进逼仄的屋，照亮了女人蜡黄的脸，如一尊微微泛黄的神像求子符。
如今，女人就是这个小家的神，送子的神，载愿的神，传承香火的神求子符。
“囡囡，这是个弟弟吧求子符。”
女人侧身护住小腹，让岚躺在她身边求子符。
岚随意地摆弄着放在一旁泛黄的书，末了，才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求子符。
尽管她并不明白，弟弟和妹妹究竟有什么区别求子符。
“岚，这个字念囚求子符。”
女人瞥了眼翻页的旧书求子符，幽幽地开口：
“一个被锁住的，扭曲的人……我们都是那个人求子符。唉……”
空气中只余下一声长叹求子符。
03
第二个孩子还是个女孩，叫招求子符。
在一个夜间，女人烧去了她的杂书，替第二个女儿起了这个名字求子符。
她为数不多的爱好被禁止了求子符。
她眸中的最后一盏光被烧去了求子符。
招的是什么求子符？
招弟求子符。
求神、拜佛、用药……往后的五年间，这一切成为了这个家庭单调的循环求子符。
男孩，男孩，男孩就是他们家唯一的盼头求子符。
男孩就是他们往后余生唯一的愿求子符。
女孩求子符，女孩……
第三个女孩叫盼，第四个女孩叫娣求子符。
在岚八岁的那年，村中突然有一个食人恶犬的传言求子符。
传言那犬，专食女童求子符。
第一个被吃掉的是招求子符。
然后是盼和娣求子符。
岚没读过书，但她隐约地得知——她的父母，似乎就是恶犬的帮凶求子符。
人前求子符，他们袒露悲哀，以眼泪洗刷罪孽；
人后，他们褪去人形，将一个个女孩，送给恶犬求子符。
这三个女孩只是家中的过客求子符。
如果不是母亲最后时刻的心软，岚或许也会成为恶犬爪下的冤魂求子符。
岚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丢弃自己的孩子求子符。
04
岚十岁那年，父母心心念念的男孩终于出世求子符。
他承载了父母多年的愿，隐着招、盼、娣经年的苦求子符。
父亲在笑，母亲也在笑，笑得苦涩，笑得像一枚缩水风干的核桃求子符。
岚也随着他们一起笑，尽管她不明白他们在笑什么求子符。
母亲这尊送子的神像终于灵验了求子符。
弹指间，又过八载流年求子符。
岚逐渐出落得娉婷，唢呐一吹，花轿一抬求子符。
她从这座山被送到另一座山中求子符。
她是挣不出山野的风，隐匿在山间的雾，她的一生被束缚于群山中求子符。
母亲在笑，笑得呆板苍凉求子符。
父亲在笑，笑得如释重负求子符。
弟弟学着成人的样子，露出了无意义的笑容求子符。
05
屋外镶嵌着一枚惨白的月，新婚几日后，她终于明白了，自己也成为了一尊送子的神像求子符。
高高隆起的腹部，群山中的小山求子符。
小山，小山，将来一定是要走出大山的求子符。
可山的那头求子符，还是山啊……
何处是尽头求子符。
岚是男人家中无意义的摆设，是一张惨白的画，一张求子的符求子符。
她成了一尊送子的神像求子符。
鱼肉蛋奶，是献给未来男孩的贡品求子符。
神像，于所有人而言都不重要，神像所带来的“子”，才是他们最大的愿景求子符。
一切的一切，还是为了男孩求子符。
近二十年的苦换来了此生最大的圆满，她生下了一个白胖的男孩，取名叫愿求子符。
岚惬意地窝在床上，难得清闲求子符。
望着丈夫逗弄孩子笨拙的动作，她露出了孩子气的笑求子符。
此刻，她仿佛找到了人生全部的意义，将来，她还要生下许多男孩求子符。
叫圆求子符，满，福……
一个个伟大的男孩背后，是一个个送子的神像求子符。
将来，她的儿媳们，也得给家中生下一个个胖小子求子符。
白净的，像月亮一样的孩子求子符。
屋外挂着一轮磨盘般的月，在空中冷眼旁观着人间百态求子符。
还是十九年前的那个月亮求子符。
一个愁苦的满月，照亮了屋内的小像求子符。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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