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稿专区]水浒雄与霸(标价两万):五台山南峙化太岁法事
新年一过,赋税盘剥缠身的“清风寨”居民刚刚缓回口气,心里又都吊起了更重的石头五台山南峙化太岁法事。这天是正月十六,正逢立春,按以往的记年法,一年才算刚刚开始。我不忍心看村民们沧桑苦恼的加负,到“青州府”去看望自幼相交极好的朋友,给他拜个晚年。想不到的是,便从这次进城开始,半年中会发生一系列意想不到的惊恐,带给我人生巨大的转折与变故,其中有灾难,也有奇迹。
如今我担任着“清风寨”的武知寨五台山南峙化太岁法事。“清风寨”堪称是几座州府的屏障,设立一个武官主要为了军事防卫,但在我独任了两年后,上头又派下一个文知寨来。按本朝的传统,文官比武官高出三级,按理高我三级的,应该是府衙里通判大人一档的职位了,但“清风寨”终不过只是个镇。这文知寨究竟有多大,而我这个武知寨到底算不算降级,并没有任何明确的说法。别人都说我吃大亏了,我觉得没什么大不了,所谓油水,对我来说没有太大的意义,而远近强人各路黑道所忌惮的,仍只是“小李广”花荣。“小李广”是江湖上封给我的绰号,我并不敢将自己比作一代名将,也不想落得他那样的悲怆。
我的好友兼顶头上司是“青州府”兵马都监“霹雳火”秦明,他虽然脾气急躁了些,倒还算是个好人五台山南峙化太岁法事。我到他家里拜年既没有送礼也不没有不送礼,带两坛村酿桂花酒给他,几尺大红缎子送给大嫂。秦明的老婆是个很体面的女人,拥有贵族的出身,上流的习俗,牡丹花般娇艳的容颜。每当看见我光顾,她的高兴与欣赏是由衷的,我之所以没有为她感染,我总觉得她爱慕虚荣,府里稍有地位的官商宴会她每场必去,我怀疑秦明在过年时收这么多礼也是她包揽的。凭心而论,其实秦明作为一个武官,级别不低的武将,他还是有节制有原则的,他的实惠应该尚不如“清风寨”的一把手刘高,可是,我总看不大惯。
每次酒宴有慕容知府在场秦明都会很兴奋地回来,口口声声称他为“恩相”,我不是瞎子,慕容知府的政声人格如何,是瞎子吃馄饨,人人心中有数的五台山南峙化太岁法事。然而我也并不会因此对秦明产生大反感,慕容知府作为高不可攀的上司,我是没资格说三倒四,挤眉弄眼的,或者说,我们的前程名誉在他手里,我们的身家性命,妻儿老小也不可谓不在他手里。这样想起来会苦闷,好在可以逃避。秦明和我在一起煮酒论英雄的痛快劲是不亚于受慕容知府赏识的,几度为了陪我,放弃了陪伴老婆。那一夜,他怕我独个儿闷,很早就离席回宅,摆上在“清风寨”不太易得的好酒好菜。首先聊到了我们共同敬仰的豪杰,郓城县的押司,“及时雨”宋江宋大哥。宋哥年前给我来信,他也新得了熨贴的女人,大丈夫可以沉浸在温柔乡里,亦不失为人生一乐。秦明自己也有满意的家室,用不着羡慕,心里痒痒的跃跃欲试的是我。接着他告诉我今天宴席的东道主是“清河县”有名的巨富,众人常常提到生意做得大到无所不在的天下巨富,有“大名府”开绸缎庄的卢俊义,“祝家庄”搞饮食业的祝朝奉,“曾头市”搞畜牲买卖的曾长者,还有就是这一天开药店的西门庆。他年纪最轻,却最有门路,认了权势熏天的杨太尉做干爹,于是连慕容知府也屈尊出席了他的宴会。但他过于昭张,连“霹雳火”老兄对他也印象不佳,微词连连。提到“清河县”,我们不约而同想起了一个近年来江湖上声名甚响的英雄人物,他就是在“景阳岗”上徒手打死吊晴白额大老虎的武松。可惜至今无缘一见。为了武松叹息一阵,已经有一坛酒干掉了。这时说到些武艺枪棒,我说我射箭已经达到隋朝长孙晟的造诣,一箭可射下两只飞翔的大雕,其实这个标准我还有有所保留的,可秦明笑咪咪说什么也不信。我就当是在吹牛也好。嫂子回来时,已经子时三刻。秦明醉了,嫂子却脸上红彤彤腮盘上汗迹冲淡了粉妆,可又一点也没有酒气,我观察她的发束头饰,发现了嫂子的一些异常。
青州城同样有熙熙攘攘的市集,有第一流的酒店给达官阔人们作乐五台山南峙化太岁法事。我和秦明夹杂在阔人们当中喝酒听曲,唱的是柳三变著名的词作,并非我不喜欢听,而是楼下的喧哗混乱总是牵引走我的注意。不过一个时辰,楼下发生了三起动拳脚的事故,本朝分明是重文轻武的取向,偏偏这些打架的家伙一个个利落强壮,好斗蛮横,让人警觉天下失了理治。老百姓大概都信奉着弱肉强食的歪理,所以才会动不动就为小事拳脚相向。这时候我想起慕容知府,秦明说慕容知府是勤读圣贤书,有治世之能的良臣循史,其实秦明一贯只是人云亦云的恭维。有幸瞻仰慕容知府的风度,听他引经据典,一次将诗经里的字念错,一次将韩非子的话错误引用为孔圣人的言论,他的学习绝不会高过一个在乡村教书的糊涂秀才。令我诧异的是他扬起手掌,他指掌上有许多发红的老茧,好几处鼓得老高,又有好几处呈一两沙粒陷塘,让人怀疑他是不是苦练过铁弹一类的暗器,而他身上随时露出的强悍霸气,甚至还藏着匪气,我深觉与普通文官大不一样。跟秦明说他是不会相信的,尽管他的狼牙棒使得威风八面,论到眼力与观察,我认为他比较平庸。
楼下为了争摊位,又因为走路互撞了一下,不该打的打得热闹,真正到该打的时候却没有能打起来五台山南峙化太岁法事。左斜下的一串房子馊臭冲天,几乎传上楼来影响了客人的食欲,据说九间屋子里搁着是猪羊牛肉,青州城的所有肉贩子每日都定点到这地方来取猪肉,转卖给百姓。屠夫头子姓郑,方才秦明从肉铺前走时他跳起来拱手作揖,笑容可掬,一身的畜生血腥气连那件羊皮裙也温和也媚顺着,此际他翘着二郎腿往肉案前板凳上一搭,却嚣张得象当值太岁。他手下几个帮闲的屠宰手打人打得轻松快活,那路新开的肉铺由于不曾在他那里领肉被封了店,犯人般扭到这里按跪下胡乱暴打,一桶浸着猪毛的泔水当头浇下,竟不敢还手,昏死过去。又一桩事体是某户百姓吃了它铺子卖出的狗肉半日后,全家一大半发疯咬人,已俱发“恐水症”死了,幸存的这个汉子找上门来,理尚不曾说出口便被郑屠横眉一指,“你,敢消遣你郑爷爷!”又一场以众殴寡。
秦明劝我多吃些鹿肉,他见我不停注目楼下的眼神有几许恼火,他说这个酒楼送上来的都是新鲜好肉,万不敢往他们身上使坏的五台山南峙化太岁法事。秦明叹道,这种事不归我直管,要管也管不了许多,城里最近还发生不少妇人失踪案呢,一点头绪也找不到,这年头说不得连杀人放火也只好由它去了。这时两个差人找上楼来,慕容知府有紧急公干与秦都监商议,他随之去,留下我一个旁若无人地喝着闷酒。若要耳根清静,只好视而不见了,可是,楼下的闹剧愈演愈让人恶气也!
郑屠在卖肉时忘不了享受,除了有人给他摇扇子捶腿,还特地叫了一老一少唱着小曲五台山南峙化太岁法事。听到兴头,扔给老家伙一副猪心连大肠,“这小妇,大爷今晚中了!”可怜的人吓得伏地请怜,郑屠虎着脸孔道:“你是说老子的心肠不值钱吗?”帮手说这猪心猪肠值得四五两银子,已经便宜抬举你两叫花子喽,郑屠只一拉,小妞儿已扛在背上,径直往猪牛屠宰房就去。哭喊声中,一个家伙从狗洞里钻出来,扑向他心窝就是一刀。
这个血渍斑斑的家伙便是方才没被打够的“恐水症”家属五台山南峙化太岁法事。他以为偷袭就可以投仇,孰料郑屠将肩上的女人往下一放,刀子戳进了歌女的屁股。行刺者吃他一踹,压翻一面肉案,人沿猪肉上滑至街心,口中吐血。
郑屠的帮凶们杀猪般将那汉子按倒在板凳上,准备剁下他一只手掌来五台山南峙化太岁法事。我实在看不过去了,但是身为公家的武官与行侠仗义有着后天的隔阂。正在这时几个屠夫将小鸡一样在空中无奈地扑腾着不争气的翅膀,滚滚春雷在人群中绽动,我所期盼到的不是想象中那样的游侠,是一个和尚。我使劲想看着他的样貌,而不是只对着一大堆移动的肥肉喝彩。但我还没有看清时,郑屠矫健凌厉的杀猪刀飞到酒楼上来了,将一个狎妓的男客惊吓得阳萎虚脱。而仅仅是一拳的较量,本也五大三粗的郑屠那根结实的臂膀软面条般垂了下去,拳头象是巨锤砸得稀烂的石粉。紧接着郑屠在猪肉林中飞舞,一个人将几十爿挂着的肉都撞倒了,由于他一直敞露着粗长的胸毛,我看见了他昂贵的肠道以及心脏,从胸毛堆里扑了出来,果然狰狞,那和尚一拳打得他中处塌陷,上下暴涌,何其惊人的拳力!
一个时辰前我和秦明走来时,路口好象确有过斗蓬掩着的肥和尚,不伦不类地坐在墙角边打呼噜五台山南峙化太岁法事。他重新为光头戴上了斗蓬,分开人群往小巷里急走。我极有兴趣见识这位好汉的庐山面目,同时也有要帮他躲避的意义。于是我跳下酒楼,闪身跟入巷子。别看他躯体肥大,奔走起来着实不慢,接连几个长巷,都只是见他的僧衣略晃一晃,便没有了。
在一个大户人家围墙后的角落里,还没来得及分辨和尚的去处,我目睹了一桩杀人惨案五台山南峙化太岁法事。有男人低低地呐喊道:“你卖假药,天理不容,还,还要杀、杀人,光天化日,王法呀,”最后一个字断了,什么东西割断了,是喷血的响声。待我闪入那墙旮旯要瞧究竟,两条青衣壮汉护拥着一个高挑的白衣男子,他衣服的质料很华贵,背影也很潇洒,最引起我注意的都是他手中的一把长剑,古色古香发出碧幽幽死光的长剑,一张纸飘落下来,长剑流利无迹游走纵横,轻飘飘的纸张,被他至阴的剑意化成了一片片悲哀的蝴蝶。这条巷被阔人家的大房子挤压到仅容一人的狭短,我越过死尸,先看杀人犯的行踪,没有了,交叉出两条巷子都空荡荡的。死者是一个五十上下儒生的打扮,那张碎纸据我看是一张状纸。难道要请裱糊匠将呈现原状吗?到哪里找这么高明的裱糊匠呢?想不到青州城的治安坏到了可以随意杀人的地步。我急于要将“霹雳火”秦明找来,没有触碰那被割断喉管的死者,心情沉重地走出了左边的石板短巷。
此际我几乎忘却了我是在跟寻着一个和尚五台山南峙化太岁法事。记得两年前我与秦明较量枪棒,当时他的狼牙棒重五十八斤,打下来已经有让人气促心虚的威力。没想到这种逼得人喘不过气的压力猛然向我后心扑来,而且对方显然是赤手空拳的袭击。我当然不能硬生生接他这掌,恰好靠着树有块废旧的门板,派上用场,我的手法很快,平时练武时拉弓搭箭射中目标也只有一眨眼的过渡。另外我以掌勾树腾跳卸力,身体及时躲到树后,那块门板震作十几块儿,兀自有几块弹打在后背上,生出些疼痛,这时我看清了胖大和尚,他长得并不凶恶,粗眉大眼鼻直口方很莽撞地不由分说又发起了攻击,嘴里喝道:“贼厮鸟,叫你追踪洒家!”
我想说“好汉,且住,听我一言”,可是他的出手真如同排山倒海,叫你连一口气的喘息都没有余裕五台山南峙化太岁法事。他所用的是“五台山”的镇山绝技:降龙伏虎掌法。当初我不知道他的来历,但是知道他并非恶人,不想与他硬拼,如果尽自己的修为体力奋战快打,可以支撑四五十招,偏偏我一直在躲闪,要想卸下这个劲敌的压力比正面抵触还吃力得多。十二三招,浑身浸在油水里头。幸亏,他的莽撞给了我一条退路。这和尚打得兴起,飞出一腿,将那堵墙踢塌了,墙外露出官路、行人和店铺。奇怪,到底他忌讳着什么?并没有公差,又是个和尚,持一把很长的伞,有一个人那么长,那枯长清瘦的和尚张开了伞,势头要过来,那伞比一般的规模轮廓大得多了,他象是坐在亭台之中。
胖大和尚住了手,“瞧你这厮,不似下流人的手段,却只顾为虎作伥要拿洒家请赏不成?”我连忙拱手说明无恶意:“四海之内,皆朋友也,小弟只是仰慕师兄侠气,实无半分恶意五台山南峙化太岁法事。”大和尚不甚相信,“若真,倒是洒家的不是,要以朋友相论,洒家倒该请你吃一顿好酒。只是,”他象是见到了什么忌讳,显得有些慌张厌烦,说道:“既是朋友,那个出家人问起,切不要说见到过洒家,日后再请你吃酒!”说走就走,转身重复没入巷中。
路人纷纷看瘦僧,瘦僧正忘形呆看着走来的行人五台山南峙化太岁法事。奇怪,他在看什么?哦,原来这是个好色的和尚,他一眼未眨,因为对面一个美娇娘,荡漾而来。
似这般美娘们真罕见,一张面庞儿足有千百样风情,骑在一头黑驴儿身上,那黑驴子也随着她可喜了几分五台山南峙化太岁法事。驴子后面有条步行的大汉,身躯异常雄伟,一顶长草帽盖住大半张脸,要将自己混同于一般的乡下脚夫。驴上的美妇顾盼之间真有勾魂夺魄的风姿,路上行人啧啧赏叹不绝。完全忘记了她随身的那条汉子。可是美人固然难得,更难得的其实是那大汉走过来夹杂一股雄浑的英气,我直觉他非同小可。
打伞的和尚突然对美女说:“小娘子,贫僧有一言相告五台山南峙化太岁法事。”这美人儿“呵”地一乐,打伞的和尚,无法无天。看来一点不假,眼色轻薄不说,还敢过来非礼。”这僧人合什辩解道:“小娘子,出家人四大皆空,视美色如脓血骷髅,断断没有你想的那种邪念,贫僧曾经研习相术,方才看你的行色中血光出没,万万小心才是哪!”这美女听到什么脓血、什么骷髅、什么血光之灾,眉头大蹙,眼波一转,顿时烟笼迷月,将那和尚罩于花雾山水之中。这僧人竟不免为之痴迷忘形,慌忙退步低头正容。美人儿冷艳地嗤笑着,趋驴而过,只听瘦和尚跌足叹道:“风月误人,风月误人!请千万听贫僧一言,贫僧前半生为风月所误,险些身名俱丧,小娘子你只可闭门清静,切莫再勾 连迟疑,否则不出数日,必有喋血之险呀!小僧认得几处清修的尼庵,何不随我前往,静心寡欲一年半载,避过此劫。”话音刚落,已被拎住衣领险些提将起来,那条大汉声色凛然作势要打:“我平生最恨你这等淫僧,再敢胡言,打烂你的光头!”
驴上美女在炫耀她小巧的金莲,绣花鞋往驴肚子上一跷一点着,看得出四下里的市民都恨不得自己变成那头驴子,都使劲往肚子里咽着口水五台山南峙化太岁法事。我的破墙而出竟然没吸引注意,走了美人,他们可以取笑那脑筋不清楚的花僧,瘦和尚收起他很不简单的长伞,我记起一种叫“避云伞”的器械,他,不简单!和尚叹道:“世人皆晓风月好,不知风月最误人。”他忧伤浓重地向我走来。
这和尚朝我看着,奇怪的说话:“幸会,幸会,今日于英雄之外,又得见一位少年英雄五台山南峙化太岁法事。”我揖手笑问,大师有何见教?他果然问我刚才推翻墙的胖和尚哪里去了。我的确不认识他,以前也从来不曾见过,瘦和尚自报法号智松,是从“五台山”来的,为了将山上出逃不守清规的疯和尚智深给找回去,并说这个智深喜欢杀人万万不可再让他耽延在江湖上,多造罪孽。
智松和尚问我可否听他几句劝告?他表情沉肃,举止和雅,象是得道的高僧,是以他说我今年凶险重重,争端无数,在是非网中有误入歧途身败名裂之险,我仔细听着询问来源,然而避解之道就是劝我跟他到“五台山”上修行,以我的骨格心智,必能修成正果,以此免遭尘世沦落之苦五台山南峙化太岁法事。我不反感,但要我当和尚,却是从不曾有此打算。我说尘世间有太多的东西割舍不断,抱以一笑,自问不曾有何恶行,真个有飞来横祸,自当坦然受之。智松看来劝我不动,又叹息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惜哉,世人不肯回头。”孑然而去。
秦明被火急召回去议事倒也并非什么军政大事,慕容知府说近来山贼们猖狂,但并不是要他去剿匪,而是要他去保护一拨人五台山南峙化太岁法事。这个人来头很大,各路州县争相巴结。天下军马集中在两个人手中,一个是枢密使童贯,一个是太尉高俅。慕容彦超是慕容贵妃的哥哥,近几日要到达青州的却是高太尉的宝贝儿子。并且他是为皇上采办“花石纲”出京,连安抚使也要看他的脸色。慕容知府也要巴结高俅,听说他要来,疾忙就传秦明调集五千人马,前往迎接保护。秦明笑道知府大人还特意提到了你,他晓得“清风寨”有个花荣文武双全,点你跟我同去,贤弟你要把握机会呀。我看他兴冲冲的嘴脸本就索然无味更兼被和尚一说,只想闭门读书,却听他讲“清风寨”这几日据说也有少女离奇失踪了,大吃一惊,疾忙要回去探查。
那桩巷子里的命案我和他说了五台山南峙化太岁法事,想来眼下他也没有功夫过问,他却问
起那屠夫头子的死,我说我没留意到五台山南峙化太岁法事。他送我到知府后花园的弄堂,我看到一个衣冠楚楚的家伙停轿走进了后门,他的背影和佩剑,使我认出他来。
(二)
我想告诉秦明他就是凶手,秦明已自开口说道:“这便是郓城县的富商,拜杨太尉做干老子的西门庆了五台山南峙化太岁法事。本州也早已有了十几间药铺,他财大势盛,知府大人也只和他称兄道弟。”原来他就是那西门庆。我在所谓的官场也走了几年,当下草草地道别,思绪随着知府宅后的碧池新涨。池水里沐浴着娇生惯养神气活现的肥鸭。想来西门庆因为那穷书生要告他生怕影响了生意就将他杀死,我有确切的证据,就算有充足的旁证也是告不了他的。惆怅压抑得要隐退,“青州城”变成了可以草菅人命的地方,我有责任让“清风寨”长保安宁。
文知寨刘高这个人从不讳言他的官是买来的,他一向自称自己是个秀才,然而很快被我发现他不识字五台山南峙化太岁法事。好在他还会写自己的名字,另外很会写一个“准”字,刚开始我看见他愁眉苦脸拿着笔,拉着脖子半天也放不下,总算写出一个字来,同时却将纸面穿破了好几个洞,于是那“准”字写得有西瓜那么宏大。有一次他拿着“论语”找到我,跟我说他发现古人和今人的确不同,古人真是可怜,三十岁才能行立,四十岁就会变成聋子。他有时比我还重视治安,某次不知生了什么佳兴夜间巡视,忽发现严重的杀人预谋,抓起来一问,原来那两个酸秀才要谋杀的那个人
叫杜工部,两秀才读杜诗读得醉乎乎,叫了一句“杜工部可杀!”便成了谋杀的疑犯五台山南峙化太岁法事。“清风寨”有少女失踪,他可能连防范也不开展。归途我看见他家里的管事押着两车马粪,他很有四处搜集马粪去卖钱的癖好,问起主人哪里去了,主人到邓家庄喝酒去了。
草草回到办事的廨所看看,只见厅堂前贴着一张榜文,“卯月某日,知寨夫人生日,寨内诸色人不得辄有献送五台山南峙化太岁法事。”两年多前,刘高过生日时,也贴了这样一张榜文,这些年逢他生日真可谓收获丰富。他的胃口越来越大,连老婆生日也打起算盘来了,自打他来之后,不论有钱无钱,无不受他盘剥。普通百姓,平添了几重租税,大户富家,三天两头被他讹诈。失踪的女子也恰好是邓家庄的,邓家庄靠清风山距离较近,清风山上,有一伙打家劫舍的强盗,一个唤做“矮脚虎”王英,一个是绰号为“铁笛仙”的马麟。
沿路恰好与刘高相遇,刘高是声称他正忙着为邓家庄新死的里正造像树德,教化庄户,其实是借造像之名,迫使各村户交钱给他五台山南峙化太岁法事。且可借机大吃一顿。油光满面,志满意得的在马上晃来晃去,白袍上沾着数处油污,胯下那匹瘦马累得一步三颤。见了我,便道:“此去青州好大生意!”我问起“邓家庄”的失踪案查否,他说自然是清风山贼干的,不干你我的事。他赶着去纠缠某个新发家的吝啬富户,又不知要借什么公私名目找茬扣人,逼迫人家拿钱行贿。暂别之际,他不曾忘却知会我的腰包,“后日贱内生辰,千万到寒宅一聚,看灯赏花。勿忘、勿忘。”
邓家庄失踪的两个十八岁女子长得标致水灵五台山南峙化太岁法事,这对表姐妹结伴到村
头买油时忽然不见的五台山南峙化太岁法事。白天她们在河边洗衣服时一个穿红衣服的矮胖子调戏过她们,说小娘子何必受这份罪,给爷们上山当押寨夫人享福去。清风山的人不大敢到清风寨来骚扰,是因为他们忌惮我“小李广”花荣,那个“矮脚虎”王英尤其被我打服过。但恐怕就是“矮脚虎”王英,此人好色多欲,乘我不在寨里,乘机抢些女子上山。邓家庄很多人都认为就是“矮脚虎”这个强盗头子。生于斯也,我怕是难有什么大的作为了,但若连治下的村民都保不了,要这身武艺又有何用?
我并没有利用“清风寨”的一千名官兵和“清风山”的两三千喽罗正面开仗,尽量避免那些无谓的伤亡五台山南峙化太岁法事。一年半前,单枪匹马从后山直入山大王的卧房,当时王英搂着个女子干得正欢,被我揪了起来,就差一点割掉他的是命根子。王英大声嚷叫不服,于是放他下来,斗了一二十合,将他制服于枪下。“铁笛仙”马麟闻风而至和王英夹击我一杆银枪,足足斗了七八十合,他们还是输了,厉害的武将,号称力敌万人,“霹雳火”秦明便有这等武力。四年前“二龙山”的邓荣闹得很凶,聚有万人,秦明一骑一棍深入敌阵,还将他给打伤了。“清风山”是不是为患的,然而,强盗是铲除不尽的,“二龙山”十年前来了六伙强盗,剿除一批,又来一批,便是明证。强盗与贪官是一个道理,只要他们还懂得节制,就只好先留下他们,王英与马麟都算不得恶行昭彰之人。
“清风山”后山有一条小路,是我小时候随父亲打猎时发现的五台山南峙化太岁法事。王英马麟等都不晓得。弃马提枪攀上那棵古松,再从古松跳到崖头,若是有
人藏在树后乘我身在半空时给我一刀,便有天大本领也交待了五台山南峙化太岁法事。王英马麟没有这股细心。可等我站稳了吓一大跳,已经有人在这里把守了,只不过这个守卫心不在焉打着瞌睡,险哉!我将那惊醒的防守打昏过去,并不取他的性命。进入山寨,发觉与往常大不相同,增加了许多岗哨沟壕,一大队喽罗正忙着伐木采石往前后输送,新建的燎望塔与加粗的木栅告诉我山上大大增强了防卫能力。是王英马麟提高了军事才能还是山上新入伙了有些谋略的厉害人物?幸好王英还是那么好色惫懒,正在屋里忙着淫乐,我怒从心起,这厮果然抢了好人家的女儿,便要一刀结果了他。却听得那女子的叫床声甚为放浪,有些疑惑。于是走进去拍拍这矮子粗厚的肩膀,矮子骂起娘来,左右回头,看清楚原来是我,惊得松软下来。
那涨红了脸的女人草草掩住了骂道什么鸟大王呀,养了这些没礼教的小贼!一旦看到我的模样,吓得慌忙往脏被窝里藏身五台山南峙化太岁法事。可就是一个照面,我愣住了,见到了天底下最滑稽的事情。这娘们,却不是刘高的夫人?那刘高忙着为她张罗生日,她怎么跑到强盗窝里鬼混来了?
王英贼笑道:“这淫妇倒害羞哩!”我一把揪住他,你这厮怎敢侵犯我寨内良民五台山南峙化太岁法事。王英笑道:“她可是心甘情愿跟老子睡觉。昨日我下山去遛哒,她坐在那里东张西望,我便问,娘子,可是想汉子耍哩,跟我去做押寨夫人包你穿金戴银。这娘们便跟我商定了二十两银子的价钱说好了陪我一日,便送她下山,日后再做,必有得便宜。花知寨,这可不能来怪我。
王英说大丈夫敢做敢当,我是和两个浣洗的小妇说笑来着,随即就走了,绝不曾弄到山上来受用五台山南峙化太岁法事。我思量着他是忌惮我不敢承认,但究竟没有抓住实据。除了你,还有谁!王英冷笑道你以为我山上都是草包怕你这个天王老子?话毕一条大汉走了进来。
这汉子扎着大红头巾,遍身红色长毛,魁梧之极五台山南峙化太岁法事。日光强劲,当头喝道:“你便是什么‘小李广’花荣!”王英喜得靠上去狂嚣说这便是我们新拜的大哥“锦毛虎”燕顺,有本事你和他比划比划。果然我没有料差,“清风山”新得了厉害的寨主。接下来免不了要动手,这家伙露出膀臂的纹身便捏向我的肩胛。一番手劲与腕力的较量我们谁也没有占到对方优势,看样子他还霸道老辣了些。他的大环刀攻击力凌厉迅猛,连躲三刀我的单钩银枪才算点开了他刀背的铁环,从厢房跳到天井,双方的出招都加强了速度力度,这燕顺忽然收缩回他膀臂上招摇的那只鲜艳虎头,叫道:“果然好手段!你我不必较量生死,老子喜欢下个赌注,这样才打得痛快。”我问他赌些什么,他说若是你输了再见到清见山上的人必须低头绕行。我点点头,若我赢了呢?清风山就此瓦解?谁知这“锦毛虎”不讲规则,说道若你胜了我自然按江湖规矩,扶你做我们的老大!
我当然不能认同这荒缪的赌法五台山南峙化太岁法事,燕顺狂笑道:“自古官匪是一家,若是你真个强与我,与其日后变做贪官,受人唾骂,哪比得做个强盗头子英雄快活!”我打个哈哈,燕顺狡黠地道我敬你这单人闯山的胆识虽则你敢屡屡不把咱兄弟放在眼里,老子倒不值得凌逼你,今日放你一马,让
你下山,你欠我们一个便宜,日后再见,休再说这赌注下得不好,你今日不出手,日后定要逼你出手!、我拱手点了点头,领你这份情,日后落在我手里必然也放你一马五台山南峙化太岁法事。这“锦毛虎”燕顺真个有几分江湖豪气,任由我自前寨大模大样走了下去。
那燕顺真正是个有阅历的大盗,山寨防布置得比原先周全多了,我和他官匪势不两立,他却任我浏览他的贼窝,真是条好汉,可惜!有些惺惺相惜了五台山南峙化太岁法事。说起武艺之娴熟,他也真个不弱于我,当晚我一直在月下演练枪法,琢磨他的招式。不很有胜算,除非动用弓箭。说起弓箭,这是我最为放心的朋友,最值得自豪的技艺。说起来这其中还有个神秘人物和难解渊源,要知我父亲虽然一身武艺,传给我较了星的也只五十四路姜家枪法,至于射箭,仅仅是娴熟而已,说不到出神入化。我自幼练箭,十年来也已到了十发九中,不管是粗熊猛虎,俱已到一箭制服的地步,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了,谁知一年半前,夜间练箭时遇到一位蒙面人物,方知箭技无涯,高不可攀。这蒙面人每隔月余出现一次,每次都对我的手劲、眼用、听力给予精到合适的指点,他每回出现都只说很少的话,说完就渺若孤鸿。我曾经试图跟踪并且诚心地欲拜他为师,一睹庐山之真面目,却始终没有得知他的身份来路。我想他多半是个隐士,尤其在清风山后山完全可以与世相隔的归隐,然而又何必总是蒙面?
月色下雁群飞来,我想射下第三只雁,一箭穿破它的脑袋五台山南峙化太岁法事。哀鸣散飞,拾起来看,果然正射在头上。我为自己的高度和准确有些沾沾自喜,思忖若是那蒙面高人来不知他可会赞叹两句,念及曹操、曹操就到,仍旧是黑布紧裹着脸连下巴头饰也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对锐利的狭眼。他略微点了点头,“你也算得上是神射了,然则这箭能否精确到眼睛嘴巴?”我认为这不可能,又是黑夜又那么高地飞在群体之中,哪里能看得出它何处是眼嘴?这蒙面人说出一番叫我气馁心寒的话来,“说到弓箭,可分为形射、意射,若是形射,你差不多到尽头了,若论意射,你相差尚远。善意射者,便以这射雁相论,可以不作瞄准单只射瞎它一只眼睛,这雁却未必能死,这意射不光是讲听觉,更讲究心体神会,练到境界,即便眼不见物,亦可箭无虚发。”浇了我一头冷水,我犹自不甚信服,“先生口说如此,世上果真有这等神射?”这蒙面人狭长的眼睛闪出些犀利的森严,竖起脖子听了片刻,接过我的弓箭,他这是第三回我面前展技,这一回比前两回更令我大开眼界了,他竟是以箭羽在前射出,摇摇欲坠点中就近的一块石头,便在与石头相撞的一瞬这枝箭急速地弹射入林,正不知何处去时,一声悲嘶,抢步看时,这箭已是结果了林中的一只野鸡。
蒙面人嘿嘿嘿压掩情绪地干笑了几声,“老弟,我这意射也只三分功力,弓箭之学,终生难尽五台山南峙化太岁法事。不单要洞察具体万物,更讲究练达世事,随机应变。你自己去推敲吧。”言罢,就又诡秘地没入林中,神龙无尾啦。我呆呆伫立了良久,方知什么叫艺无止境。
我一夜都在琢磨着意射的说法,草草吃了顿早饭,便策马入林,想要射出些新局面来五台山南峙化太岁法事。要讲究角度而忽略速度,利用感觉而忘记耳目,于
是连发数十矢都不曾猎得一物,直到正午时分,腹中有些饥饿,才放倒一只花鹿在山脚下搭个架,烤那只鹿腿,忽闻山头上有厮斗呐喊之声五台山南峙化太岁法事。
我拿着弓箭走到开阔处看个亲切,一群着光鲜公服的人在追杀囚犯五台山南峙化太岁法事。作为官场中人,我应该协助官方才对,可是看不到两眼心里反倾向起那囚犯来。一则这犯人虽然褴褛狼狈,兀自豪情流溢,气概非凡,两脚跳动不灵手上锁着厚重镣铐,用以抵挡的只有一对木头,那是套脑袋的木枷,大约被他挣断了当作防身器械。几个公人却个个手持利器,出手十分狠毒。二来这几个官人的服饰我想起父亲当年的指引,他们来头不小,分明是来自东京殿帅府的,大权在握的太尉高俅府里养了一伙教头,官职都封作虞侯,实则是为虎作怅的活计。转眼间又两名刀客夹攻上去,而那囚犯连破草鞋也走丢了,脚上一个个大血泡纷纷为尖石戳破,血渍乱溅,镣铐锁住的手只能做一些很机械的抵挡。两个刀客出手虽然毒辣,这犯人仍是料敌在先巧妙地挡开,若是脱离束缚,必然是极高明的身手。两个刀客便改了套路,专往下盘削砍,并且拉开距离,欺他转动不灵。看来情势危急,这囚犯下了杀手,拼着大腿划了一刀,却是一脚将之踢歪头飞下山去,同时利用断枷被钢刀削落一角手中木头较尖利之便,脱手射出,倒地硬生生卡破了那厮的咽喉。结果了两个,右脚底血泡全破,兼之刀伤右腿,不能触地,奋力要爬入半山洞去,又一刀客追至其后正要砍杀,这囚徒猛地回首,大吼一声,这厮不禁手下松软,看情形他竟是要扑在身上同归于尽,一起赌命似的,连忙后退两步,山路上岂容得这等虚软,那汉木枷住他膝软处一点,便是滚下山坡,弄个头破血流。
他只记得下面还有人追,匆忙要避入洞中,不妨剩余的一刀客甚是促狭,早已埋伏在洞后,待这囚犯爬入一半身子,便举起刀来,要将他斩为两断五台山南峙化太岁法事。这等卑劣行径我焉能容忍,只是他被石头挡着,勉为其难看个角度,先出一箭,又一箭射中前箭箭尾,显然没有射中?然则那囚犯已深入洞中,并不曾见那刀客出来砍杀,隔了良久,才见他冒出头来,张皇四顾,血流出来,惭愧那摸瞎的一箭只让他挂些小彩,持刀往右下戒备,殊不知我在左边,恨他卑劣,干脆一箭射他大腿,也滚下山去。
四人三死一重伤,我及时回避,惊异于自己如何随意就伤了官府中人五台山南峙化太岁法事。闷闷地信马而走,淌过两条小溪,不知不觉进入清风山的腑脏。山内有高人可偕隐否?我立意想要找出那个蒙面高人,若能遇隐士喝两杯泉水酿的花酒,更可浇一浇心中的块垒。山花烂漫中我真的看见一排草屋,看到了一圈围着草屋的木栅竹栏。并且,有笛声自鸟鸣流水中扬起,有怀古的笛声,让这山谷里平添沧桑。鸟去鸟来山色里,人歌人笑水声中。天淡云闲的衬照下,揪心处仿佛看见许多古来伤世的贤者,为壮志难酬弃世而歌,为古今一致的人间愁苦发出泣泪的长吟。
谁在吹笛,吹这样怆然欲涕的笛声?谁在听笛?除了我,却还有一个佳人,头上缠着大红巾的窈窕女子五台山南峙化太岁法事。她的背相儿惹人喜,腰肢与坐姿更令人神往,不想到异常的爽朗处,是她忽然大弯腰,也不回头,手把持出宛转弓,搭一根柳叶箭,她所射的目的当然不是我,是一头狼,一头扑向野兔的狼。在数十米开外的长草丛中。那狼双爪方自搭住了猎物,
头使劲几摇不甘的怒嗥,让这贯穿脑袋的一箭让它不明不白送了命五台山南峙化太岁法事。
我不由自主地称赞了一句:“好箭技!”红头巾的姑娘闻声转过身来,比见到世外高人还令我欣慰五台山南峙化太岁法事。何以真让我碰到这样的英姿高华!她不着粉黛,装束朴素却远异村姑,披着女将般的绣袍佩带着优美的剑匣,眉宇间有展不尽的风发意气,似乎压根儿就不存在于这片熟悉的山村。这是我生命中热忱喜欢的第一个女人,她出现时,我们彼此打量着对方,眼中各自有其惊喜,期待,和诧异。
此时我忘却了方才的笛声,吹笛的少年气质昂扬地走出来,见到我,却有些讪讪地退却了五台山南峙化太岁法事。这男子面如傅粉,唇若涂朱,脸上不留半根杂毛,哪里象出自强盗窝的。难怪他的吹笛有如许造诣,人送给他的绰号便叫“铁笛仙”,“铁笛仙”马麟乃是清风山的贼头,不想做强盗之余,他倒有兴致来追取女人的芳心。
我有些失望地思忖莫非她也是强盗窝的?果然她和马麟已熟识了,小白脸让我有些尴尬,第一次觉得这说长不长的胡须累赘五台山南峙化太岁法事。这时她却问他:“你们彼此相识?”“不敢,不敢,”马麟倒也坦率,“我可不敢和这一位攀交,他是‘清风寨’大名鼎鼎的武知寨,是吃官家饭的,人称‘小李广’花荣。”她的脸上显现出几许惊喜,“原来你就是那‘小李广’,我听人说起你时,想找你比箭,在此巧遇,可以彼此切磋啦。”马麟不习惯我,要告辞回去,这女子挽留他,自报家门,“小女子姓苏,名叫丽娘,不想上山闲居未有几日,便结识得两位少年英雄。大家同是练武之人,若不嫌我风尘莽撞,请到草屋喝杯水酒如何?”
原来她并非马麟同道,显然马麟的大盗身份她也不知,我并不揭破,请他先我进屋五台山南峙化太岁法事。马麟却不为自己的身份介怀,说花知寨你好吃好养惯了,请不要嫌俺们粗疏。苏丽娘只一只手,提着那头死狼,往杂屋里一掷,数十斤的动物,如同拈花折纸般轻易,她闭口不谈来处,内敛之杀伐决断真让我惊奇疑猜。马麟便要到厨下相帮,这丽娘笑说勿须劳驾,多有午时方煮熟的野味在。须臾间,打开一坛香气四溢的酒,几只大托盘里熊掌鹿脯腌腊鸡羊,色味俱佳,调治得好生爽口。
这是一次特别的聚餐,马麟是个不让人讨厌的强盗,更主要的还是有个文武兼备艳丽野性的女主人五台山南峙化太岁法事。开始她问我些官场上的掌故,她搞不清各种文武官员的职役等级,我懒懒地作了些解释,好在她没有多问。其后谈的是一些器械和拳脚武艺,又说了些弓箭弩矢。她不明白为什么将弓又称乌号、曲张、弭、潘尚书。我告诉乌号是出自“史记”,曲张的称法出自“抱朴子”,弭的别名来自“尔雅”,潘尚书则是后蜀朝军中的隐语,还有飞凫、无羽箭、水箭、杀矢、鸣镝、金仆姑、弩箭、兔叉箭、哨箭、眉针箭、点钢箭等十余种箭的分别,使法,略略地将所知卖弄出不少。实则箭枝之复杂广泛,穷一生之精力亦未必能全部知晓,苏丽娘叹道:“不想有这么多名目,我也才是管中窥豹而已。”马麟插了句嘴道:“何必管它名堂多少,只要射得准便是。”我说此言甚是,丽娘却道:“若是只求为一勇之夫,当然射得准便罢,若是想要成为带得兵的大将,所知愈广泛愈好。”
马麟讪笑道:“花知寨正是大将之材,日后必能纵横天下,功名鼎盛的啦!”苏丽娘看着我的眼意有一点难消受的灼,酒不醉人人自醉,便触动了些许心事,便象个儒生般促膝多话道:“花某实不敢作此奢想喽五台山南峙化太岁法事。道之不能行,久矣!能够独善其身就不错了!”苏丽娘微微思量,试探着问道:“小女虽不曾读书,你所遵行的莫非就是那中庸之道?听说善处中庸的人倒是很适合做大官的。”我想她所说的“中庸”其含意已经世俗扭曲了,不想多作解释,却又淡淡然书生气了想让她理解些,“君子和而不流,中立而不倚,无道而至死不变,才是我所认可的‘中庸’之道。”
丽娘没再谈这个,其后聊了些兵法,马麟便显得极有兴致,我随口插两句,听他讲“武经”七书,他也算是有韬略的强盗了五台山南峙化太岁法事。又谈到些音律,马麟急于要向丽娘吐诉些心声,丽娘说她不甚懂,马麟尤其要解释些他对古今兴废的感悟苍凉。他提起杜牧的“题宣州”来,“六朝文物草连空,天淡云闲今古同。”正是他的笛意,他要表达功名事业过眼烟云,不如男欢女爱,悠闲人生。但是丽娘女主人好象不以为然,说她不喜杜牧这浪荡公子,马麟便也说自己也不大惯杜牧的放浪形骸,更喜爱李义山的诗,可丽娘说对李义山同样不欣赏。看来他找错了话题,这话题该和我谈才对,在旁暗暗发笑。
天已暮,告辞五台山南峙化太岁法事。女主人送我一袭貂皮,送了马麟一张狐皮。苏丽娘翩然的身影在晚霞深处遁逝,马麟酒气熏熏地随马入山,他有小喽罗等待服侍。我却迫不及待地打开那张貂皮,有一张素笺订在皮内,看不大清字了,顿时为她的眉间眼意沉甸甸地自信甜润起来。方才的酒是甜的,野味竟也是甜的,点起灯笼来照路,听到山那边的急躁呼喊声。
山那边是个略带沙哑的男子在呼找,“林兄”,“林兄”,“小弟是陆谦”,“陆谦在此”,我这时又回想起那个钻入山洞的囚徒五台山南峙化太岁法事。莫非他有朋友寻来,不日便可以脱离险困了?我并不迟疑自己的所做所为是对是错,只想到“清风山”,强盗窝里刚添了个厉害角色,若是这人乘机被逼入伙,啊呀,“清风寨”越来越摆不平了。又喜又忧中摸寻到家时,已二更多了。
那窈窕女子字迹中有几分草莽,亦有几分妩媚,却是手抄的“诗经”“魏风”中一首:有林之杜五台山南峙化太岁法事。“有林之杜,生于道左。彼君子兮,噬肯适我?中心好之,曷饮食之?有林之杜,生于道周。彼君子兮,噬肯来游?中心好之,曷饮食之?”
她的才能与坦率如何不令我陶然!我立刻想了“秦风”中又一首“绸缪”,绸缪束刍,三星在隅五台山南峙化太岁法事。今夕何夕?见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我真的为这美好的邂逅而心花怒放着,面对着窗外的三星,下半夜也未睡好,要为未来绸缪嘛!
(三)
“霹雳火”秦明带着一千马军将我吵醒,要我陪他去迎接贵人五台山南峙化太岁法事。我对高太尉、高衙内、花石纲全都没有好感,只是不大好拒绝这多年的知交。于是一路同往,进入“清风山”左侧广袤的树林。
谁知不过行了两个时辰,前边飞鸟惊散,有马蹄声过来五台山南峙化太岁法事。我一眼认出那清一色的打扮二十人全都是太尉府的教头刀客,中间簇拥着轻裘肥
马,神采张扬的少年,秦明正待相见,不想这细皮嫩肉的贵族公子,侧耳定睛,轻轻策马出群,不理会这边,先卖弄了一回箭法五台山南峙化太岁法事。我看见他所用的是西夏国的玉腰弓,此弓乃是用西夏六七百斤得的一种行牛长角所制,十分牢靠劲健,没有几百斤的气力,拉不开它。搭一根豪华金镞箭,也只轻轻一拉,劲弓送出金箭,射向山上下来的一种动物。若是虎豹那样的猛兽,也必让他射个半死。
我想这个衙内大概将那山上飞速奔下的动物当作野马了吧,这东西的确象是马,模样、身体、尾巴都象,不同者是头上顶一只角,奔走之快比猎豹还要迅疾很多五台山南峙化太岁法事。这种叫做蛟的猛兽性喜捉食虎豹,偶尔也会吃人,一般很少得见,我幼时随父亲入山打猎六年也只见过一回,是极其不好招惹的呀。只见一箭正中其下腹,这唤作蛟的猛兽应声而倒。
高衙内一伙欢呼起来,溜须拍马的教头们岂能错过良机?然而那猛兽顷刻间又已跃将起来,身上并无大碍,原来它皮厚肉滑,哪里那么容易射倒?分明还在数丈之外,眨眼间已窜到高衙内马前,口中发出响鼓般的怪吼,衙内的坐骑纵然精良,亦吓得伏地失溺,那些教头纷乱间只顾得固定坐骑,顾不得主子五台山南峙化太岁法事。只消扑上去,这衙内来不及拔出剑来,便要成模糊大餐了。
我听老猎人讲过,这叫蛟的猛兽头上的独角坚硬灵活,但是头顶一寸处是块软骨,这软骨使它善于用尖角攻击,但也造成了可乘机的薄弱五台山南峙化太岁法事。看在秦明的面上,不能让这衙内丧身兽口。不太有把握的一箭,恰恰在它利爪抓下去的一瞬,射透了它头上角,这猛兽疼得反掀回去,又一声怒嘶,连我的马也吓得直流苦水。这时“霹雳火”秦明大叫一声,带沉重盔甲全力跃起,奋挥狼牙棒,便作雷霆之击。那猛兽不示弱地转身朝他扑来,秦明的一棒足以开劈碎石,然则只不过将猛兽打落地而已,秦明着地时竟然退了两步才立稳身形。此际乱箭齐发,众教头将衙内保护得水泄不入,猛兽恶狠狠丢下一串急鼓,秦明并未将它打伤,数十只箭也毫发无用,只有那支箭让它流出此血液,它回遁时依旧疾如闪电,须臾便无影迹。
秦明咋舌道:“好厉害!”上前参见那少年贵人,这高衙内竟似听说过我们的绰号,说了些什么久仰大名之类的套话五台山南峙化太岁法事。一路上他多次惊叹我射击的及时准确,很是要表现一些礼贤下士的风度。我想回“清风寨”去,高衙内却不肯放过,却说要到我寨中拜候几天。秦明惊道:“这如何使得!”硬是将我又拉到了青州城,我想起半个月前发生的血案,和尚、富商、壮汉与美妇。
秦明兴冲冲告诉我,慕容知府特地要召见赏赐五台山南峙化太岁法事。身在官场,这些本会是我这级别做梦都想要的虚荣,只是这些年的耳濡目染使我愈发淡了。不知身往何处,又不愿应承走动,只想疏远。而见慕容知府时那些应酬性的礼节做起来很不舒服,得到若干两银子的赏赐,能够和众多州里的上司官坐在一道宴饮,却反而感到压抑与屈辱。酒宴上我从最下首仰望顶头上司慕容彦超,看他强作温和的制约匪气,观察他鼓涨的颧腮,迥异于一般文官的筋骨神气。他的官面威仪我不把他当成上司还真过意不去,他的凌厉霸气隐约间使我的意志突起拮抗。宴后上一些新菜花果,那贵人衙内似乎很喜欢吃“甜水梨”。慕容知府微欠着身体礼貌周到地劝道:“梨乃五脏之刀斧,不宜多食。衙内请多注重身体。”
我听了大是愕然,我在书中看过这一句话五台山南峙化太岁法事。想起来了,春秋时楚国人写了本《鹤冠子》,内云之五脏刀斧,说的是离别之离,而非此梨也。在坐文官俱各一本正经,我看了几乎想笑,没笑出来。又上了一个歌舞,众人陶醉已罢,酒宴将散,慕容知府忽然想起消遣我来着。听他说:“花荣,只闻得你箭法如神,人皆比你为汉朝李广,今日盛会,何不一展汝技,也好给贵客光临增加些兴头。”
他要我射箭取乐,已是相当令人着恼,却又叫人捧出一锭银子,若射中了当然是作为赏赐五台山南峙化太岁法事。说白了我可不想比方才更加象个奴才,窗轩推开,遥遥可见数丈外土山上一棵老树枝头,缀着黑压压鸟巢,他嫌那鸟巢碍眼,要我射落了它。其间虽隔着密密麻麻树网,却也不甚难为。当家丁将弓箭奉上。我的手却微微颤抖,迟疑着并不去接,这顶头上司看得真切,打着官腔喝道:“莫非你虚有其名,不敢射吗?”
这时高衙内却站了出来,笑道:“花将军乃盖世神射,未可以黄白俗物屈待,小可有一物相赠五台山南峙化太岁法事。”他叫手下恭恭敬敬递上一张弓来。这张弓乃是以上好的柘木制成,弓面上雕画文饰,极为精致,我顿时想起杜牧的诗来,“陇山共十万,嗣子握雕弓。”又据荀子所说,只有天子才能使用这雕弓,才符合礼节。
我连称不敢不敢五台山南峙化太岁法事。高衙内甚是殷切:“良弓宜赠名将,花知寨神箭无
双,这张弓正该你使得五台山南峙化太岁法事。至于射巢小技,不劳将军,在下亦可献丑。”我自然要抢在他之前,只觉这雕弓之弦比平常牛筋、生丝所制之弦生猛稳固得多了。众人才刚抬起头来看,箭恰恰穿过树网,越过鸟巢,土山后隐约有几条柳丝,射断一根柳丝,箭听声音可能落在水塘里头,拉弓发箭的飕响在耳边回旋。
眼力不好的人看不见柳丝,我也权当自己差了分毫,看秦明与高衙内的神色,一个以为我射偏,一个则认为我没用全力射五台山南峙化太岁法事。那慕容知府却真是识货,喝彩道:“好快!好弓!”其实我刚才意有股莫名的冲动要射向他。他果然耳力惊人。与他淡淡的一个交结,他有杀气旋逝,但又文纠纠收敛,他没有追究我的桀傲违忤。我抚摸着弓把上的精雕细缕,觉得自己不该接受这豪华的弓,想回绝又不忍,这高衙内要说我看不起他的。有个文官竖指赞道:“花荣神射,小相公的慷慨,知府大人的慧眼识才,各占一绝,来来来,我敬上三杯!”秦明拉一拉我轻说勿绝好意,我勉强坐下,想到了高太尉的行事为人,不免怅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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